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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趙業(yè)超
這是一床剛絮好的棉被,厚實,溫暖。那雙飛針走線的手,瘦削,孱弱。每一個起起落落的針腳,細致,扎實。
“我不知道用了多少日夜練出來的,反正手上扎的全是針眼!弊诳活^上的她,用盡力氣控制著持線拿針的雙手不再痙攣。盡管,這種痙攣已陪伴她37年,而且十指已無法完全伸展,但是她用一份無言的倔強,與身體的天然殘缺抗爭著。
當照相機的鏡頭聚焦她時,她努力露出微笑。面露微笑,對于健全人來說是很容易做到的事,她卻獨自對著鏡子練習了無數(shù)遍。
“我喜歡別人叫我'棉花公主',我要創(chuàng)辦自己的品牌和企業(yè)。”她的普通話水平明顯高出母親和鄉(xiāng)親鄰里,這是她對著電視機里的播音員無數(shù)個日夜練習的結果。
她叫王勇文。
生下來就不哭的女孩
人們常說,每個有缺陷的孩子都是被天使吻過的。37年前,天使光臨了濟南章丘白云湖南楊村的宋恩華家里,她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。
回憶當時的情景,今年63歲的宋恩華難忘的一幕是,“孩子生下來不哭,沒有一點兒聲音,大家都很急。接生婆倒拎著雙腳,對腳心拍打好幾次,才哭起來!
這個生下就不哭的女孩,被她奶奶取名為:王勇文。
民間說:三盤六坐八爬叉。轉眼女孩長到8個月“爬叉”的時候,卻“光是哭,爬叉不好”,發(fā)現(xiàn)異常的宋恩華把孩子送去醫(yī)院,診斷是出生時腦缺氧留下的后遺癥!皬哪菚r候就給她看病,濟南的醫(yī)院去過了,北京的也去了,看不好!”宋恩華搖著頭說。最后,全家人只能接受事實——女兒的雙手總是痙攣蜷曲,雙腿無論何時都伸不直,吐字發(fā)音一直含糊不清。
誰也不能否認:王勇文,是個殘疾人。
9歲以后開始封閉自己
因為降臨人世前與天使的邂逅,讓王勇文和同齡的孩子完全不一樣。她是獨特的,但這并不是她的錯,正如若干年后她自己所說——我沒法選擇父母,我只能選擇這樣的人生。
“別的孩子都跳啊跑啊,她走路就摔跤,下雨站不住,就爬著上學。摔倒了,別的孩子圍著她看熱鬧,沒人去扶!彼味魅A說,王勇文8歲去村頭的學校上學,讀到小學二年級就放棄了!八篮蛣e人不一樣,又哭又鬧,死活不去上學,從9歲起就不再走出院子大門!
不幾年,宋恩華又生下兩個孩子,全是肢體健康的。為養(yǎng)活3個孩子,宋恩華走街串巷收廢品,丈夫常年外出打工。巨大的生活壓力讓她無暇顧及大女兒,勇文就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長大了。
“能回憶下那些年是怎么過的嗎?”面對新時報記者的提問,如今37歲的王勇文說:“就是不愿意見人,誰到家里來,就躲進屋里,他們走了我再出來。我沒有一個朋友,跟著妹妹識字、看書,她上學回來教我,我也有過上大學的夢想。但是,這只能是永遠無法實現(xiàn)的夢了。”
“活著跟死著沒有區(qū)別”
春蛹在破繭蝶變前,會一直蓄力和蓄勢,只等春雨和春風的喚醒,也許王勇文也一直等待著。王勇文說:“靠看書、看電視度日的我,有一天突然想自己過一天算一天,活著跟死著沒有區(qū)別。我要改變自己,哪怕一天改變一點點兒!
其實,王勇文骨子里有一種天生的倔強。十五六歲時,她想幫奶奶干點兒力所能及的家務活,抱著大蔥葉去羊圈喂羊,本就站不穩(wěn)的她被搶食的羊群撞倒,“羊群在我胸膛上踩來踩去,低頭啃蔥葉吃。我喘不上氣來,眼前漆黑,但是我沒有喊叫,掙扎著爬出羊圈,回屋把自己收拾干凈。”
倔強還表現(xiàn)在她對殘缺身體的“反抗”。她躲在屋里,對著鏡子練習發(fā)音口型,讓口齒盡可能變得清楚;練習控制表情,讓面部更加從容。她讓媽媽從集上買來一對10斤重的啞鈴,挺直雙腿,每天都一遍遍地高舉著,讓自己變得強壯。
時光流逝,眨眼間妹妹出嫁了、弟弟出國打工去了,曾向媽媽不止一次抱怨“為什么當年不一把淹死我,讓我現(xiàn)在活受罪”的王勇文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父母老了!皨寢屓ツ曜隽艘淮瓮炔渴中g,不能出去打工干活。我讓父母養(yǎng)活30多年,拿什么報答他們,不能眼里只有自己!比ツ辏跤挛拈_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。
白云湖做義工遇到“貴人”
改變發(fā)生在2018年。南楊村的居民發(fā)現(xiàn),數(shù)十年難得一見的王家大女兒——王勇文,邁著凌亂又蹣跚的腳步,彎曲著雙腿出現(xiàn)在地頭上,她給“上坡勞作”的父母送午飯來了。那個曾經(jīng)見人就躲藏起來的女孩抬頭挺胸,同正常人一般與人握手寒暄、嘮家常。
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?“我在電視上看到,章丘白云湖義工站招募義工,我就報名了,想多接觸一些正能量的人。受到這些人的感染,我漸漸走了出來!备匾氖,王勇文遇到一位“貴人”,她是大學畢業(yè)后回鄉(xiāng)承包池塘、養(yǎng)水蓮的韓瑩瑩,“她炒制了很多荷葉茶。她叫我姐,鼓勵我成為她產(chǎn)品的代理。”
在韓瑩瑩帶動下,王勇文做生意的細胞被激活了,她開著父母的電動三輪,去章丘明水趕集擺攤。姑姑還給她買了一部智能手機,教她在朋友圈里賣貨。不久,城里嚴查三輪車無證駕駛等問題,依王勇文的身體情況不可能考取駕照。沒有交通工具,對于二級殘疾的王勇文來說,是不可能跑30里地去趕集賣貨的。怎么辦?
“棉花公主”走紅網(wǎng)絡
今年6月,王勇文又把自己封閉起來,抱著母親大哭:“我走路腿不行,說話嘴不行,干活手不行,活著還有什么用?”人生似乎走進了死胡同。關鍵時刻,韓瑩瑩給她出了一個主意:很多城里人不會做棉被,你把章丘手工老棉被的手藝拾起來,銷售純手工縫制的棉被……
說起來簡單,做起來難。王勇文的雙手經(jīng)常痙攣,十指無法伸直,如今卻要穿針引線,結果就是在被面上走幾趟線下來,十指全是凝結的血疙瘩。此時,王勇文內心那份倔強再次爆發(fā),每天數(shù)十個小時練習穿針走線。不知道經(jīng)過多少個日夜的練習,王勇文已能獨立縫制棉被了,“我用產(chǎn)自章丘的最好棉花,被面也是最好的。小時候我家里窮,蓋不上厚棉被,F(xiàn)在我親手縫制棉被,就是為傳遞一份溫暖和踏實,讓天下所有的孩子不再受冷,也把古老的章丘老棉被縫制手藝繼承下來!
王勇文手工縫制的棉被貨真價實,上個月她收到很多團體訂單,實在忙不過來,她就把母親和鄰居大姨招集到一起,“大家?guī)臀彝瓿闪擞唵。開春后,我想在家里搭幾個縫紉臺,常年招收幫工,擴大產(chǎn)量!蓖跤挛倪創(chuàng)建了“維文手工坊”網(wǎng)店,由山東省青年管理干部學院的師生幫忙打理,并繼續(xù)通過朋友圈銷售老棉被,“每天都有活干,忙碌的人生才有意義、有價值!”
到12月初,王勇文已賣出400多床手工縫制的老棉被,盡管每床利潤只有10多元錢,但她十分滿足:“過去一分錢也掙不來,現(xiàn)在用自己的勞動有了收入,不管多少都高興!
對于未來,王勇文已有規(guī)劃:“我要創(chuàng)建自己的品牌,申請了幾個,正等待審核。我還要拓展品類,研發(fā)手工抱枕、手套、帽子,推出私人定制。純手工是我產(chǎn)品的主要特色,我會一直保留著!”
王勇文身殘志堅、自主創(chuàng)業(yè)的消息不脛而走,在網(wǎng)上有人稱她為“棉花公主”!斑@樣的稱呼讓我更堅定了創(chuàng)業(yè)的信心!”王勇文對采訪她的新時報記者說,“我將來注冊個公司,讓我媽干董事長,我干總經(jīng)理,負責銷售,一定把自己的手工棉被賣向全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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